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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去高老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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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去高老莊

時青尋也有些怔。

她好像一下明白了大熊的顧慮。

當年與大熊分別的時候,她告訴大熊,若想再與她重逢,就要好好修行成仙,如此才能跨過天與地的鴻溝,忽略時間的流逝。

這些年,於她而言或許只有短短數月,對大熊而言卻是數百年的盼望。

它努力修行著,模仿著當年她和哪咤的生活方式去生活著,說到底,是心底還有著想與她重逢的心願。

時青尋勾起笑,點頭:“當然能見到呀。”

“你隨著觀音修行,這是好事,不用苦挨時間的流逝,不用再時刻盼著相見之日。”

於其在凡間千百年的等,兩界時間流速一樣,能見面的機會自然更公平了。

“況且你已修行圓滿,正是應獲機緣之時。比起執著於要和我見面的心願,自身能變得更好的機會更難得,對吧?”

時青尋理智且現實,與其去守一個虛無縹緲的“與別人相見”的約定,她覺得大熊自身能修行圓滿更重要。

不然不是白白浪費了它這麽多年努力修行。

這番話,大熊還沒有給出決定,倒是她身後的哪咤眼皮顫動,深深看向她。

時青尋只曉得大熊等了她許多年。

卻不知,有人等了她更多年。

他死死抓著近乎渺茫的機會,數百年如一日的殷切盼望,等待著她的歸來。

在暗無天日的生活裏,如執念般追尋著這唯一束的光。

“……青尋姐,你說的是。”良久,大熊點頭,“我會變得更強大,你看現在的我,已經不是當年會被幾只小妖狼狽逃竄的熊崽了。”

時青尋點頭。

它呼出一口氣,不再心有躊躇,上前向著觀音一拜,“弟子多謝觀音大士饒命,願誠心皈依。”

觀音頷首,授它禁箍,與它摩頂受戒,見它也使得一手長槍,倒是“咦”了一聲,看向了哪咤。

槍自然是彼時哪咤教的。

也因此,大熊並沒有真的懼怕過哪咤,甚至心念著要將錯認的混天綾還予他。

時青尋也盯著那柄槍看了一會兒,沒有說話。

觀音大士這便準備走了,並且婉拒了孫悟空的相送,只勸告他抓緊回去找唐僧,菩薩很忙沒空等時青尋他們吃飯,於是大熊說等他在珞珈山安定下來後,再邀時青尋和哪咤作一場小宴。

“哪咤三太子,您也一定要來哦,可以嗎?”大熊又小心翼翼問了哪咤一遍。

時青尋當然答應,哪咤僵了一瞬,最後也點了頭。

直止觀音離去,孫悟空也向她道別,時青尋才轉過頭,看向仍然佇立在原處的哪咤。

“你……”

嗯……怎麽說呢?才和人家說最近很忙沒空下凡,轉眼就被揪住一點也不忙,還偷偷跑來凡間摸魚。

有點尷尬。

不對,時青尋又想了想,她也算是受孫悟空所托下凡來這一趟,幫助唐僧,天庭的每個神仙都義不容辭,有什麽好尷尬的。

想明白了這點,剛要開口,哪咤卻先行說話了。

兩人相處,有時,更主動的反而是本來性格淡漠的哪咤。

“我受觀音之托,取西蓮苑的紅蓮餵養海印池中的魚,折返之際,感受到了觀音的氣息,特來拜會。”

於是在這裏遇見了她。

許是受佛界相助才得以脫胎重生,哪咤對佛界人員的態度一向不錯,從語氣中也能聽出來。

對方如此坦誠,時青尋沈默一瞬,也向他解釋起來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。

“猴哥他們路遇歹人搶奪袈裟,陰差陽錯間,袈裟落在了大熊手裏。大熊又被小白龍認了出來,於是,猴哥去了天庭尋我來認一認。”

哪咤倏然反問:“猴哥?”

“就是孫悟空孫大聖。”時青尋一楞,這稱呼應該不難理解吧,又沒有別的猴在場。

怎料這個回答並沒有讓少年滿意,他沈默了好些時候,臉色微沈,又顧念著他和她的關系尚未緩和,想掩飾神情,最終什麽也沒說。

他只是輕輕嗯了一聲。

寂靜了一會兒,時青尋心覺冷場,卻沒有急著離開,反倒是抿了抿唇,對著哪咤道:“……多謝你,替大熊求情。”

觀音走後不久,時青尋那對原劇情模糊的回憶就清晰了起來。

果然人還是要經歷一下才能追憶,她想起來了,這一難最後的結局就是黑風怪會被觀音收去後山當護林員,畢竟黑風怪也沒有傷人,又有一手打理園林的好技能。

搞得她還擔心了好一陣子。

但即便原劇情如此,哪咤為大熊求情的舉動卻是自發的,她覺得應該致謝。

哪咤微微錯愕,他擡起那雙烏眸,目不轉睛地盯著她。

似乎覺得這是一個破冰的訊號,他沒過多久,便給出了回應:“你我之間,不必言謝,青尋。”

他與她說過許多次。

但這話在莫名討論過“要不要在一起”的話題之後,變得略顯暧昧。

時青尋不自在地輕咳一聲,聲音放輕了些,“還是要說聲謝謝的……”

“你是不是沒想到,我會為大熊求情?”沒想到哪咤還有接下去的話題。

時青尋一頓,坦然點頭:“對,從前,我感覺你也不是特別喜歡它。”

當然不喜歡。

哪咤心想,他討厭、憎惡、仇視每一個靠近時青尋的人。

他意圖獨占自己的光,並不覺得這有錯,因為是他千方百計才將她喚醒,又怎能真的眼睜睜看著她再去靠近他人,而忽略他。

雖然如此想,但面上他還是搖頭:“……也沒有不喜歡。”

“說實話吧,哪咤。”時青尋聽出來了他的停頓。

又沈默一瞬,他只能改口:“至少不討厭。”

“……”

不討厭,但說過“若我殺了它,你會如何呢”。

為什麽要這麽說呢?可是,今日看來也非絕對。

時青尋心情覆雜。

“觀音言說,勿濫殺生。”哪咤卻好似真能知曉她心之所想,抑或是他遠比她想象的了解她,他道,“我所殺的,都是作惡之妖。”

時青尋凝視著少年。

他在說這話時,難得是極為認真且懇切的,沒有佯裝的溫和。

日光之下,披灑的金光便渡在他周身,當真如一朵至純的蓮花。

“昔年,那條毒蛇會害你,自然也會害旁人。它對被你趕出洞府的事懷恨在心,如果不斬草除根,難免不會招來新的危險。”

“之後我在鷹愁澗斬殺的妖,也多是自己送上門來的。”

“禍起於他們自身的貪婪殺意,若非是感受到山中仙人的氣息而妄圖占為己有,自是不會被我所殺。”

一切殺戮皆有源頭,並非真的隨心所欲。

時青尋微楞,心底默默記下了。

哪咤心想著,他懂得斬草必除根的道理,源於李靖對他的深切忌憚。

李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本性,所謂的父親至今都想要殺他,想要徹底除去他這個禍害,卻又不得不忍受他。

雖說答應了佛祖不能反殺李靖,讓他有些遺憾。

可看著李靖想殺他卻無力的驚恐模樣,倒也能令他生出幾分快意。

“那敖烈呢?”但時青尋忽然道。

為什麽要傷害敖烈?

少年微微出神,下意識卻仍會看向她,與她的眸對視上。

他沒有回答。

他原本的目的根本不是針對敖烈,又忍不住針對,龍有什麽好的呢?都是一樣的虛偽狡詐之徒,虛情假意之輩,根本枉為神仙。

敖烈,本質上和敖丙有什麽區別嗎?他看不出來。

——都是一脈相承的虛偽,還一樣地惺惺作態靠近時青尋。

時青尋竟也沒有追問,她微微垂眸,又道:“或許,你可以不要…用那麽殘忍的手法去殺妖。”

幹脆點,對他的身心健康比較好。

當日在青雲洞前她覺得那麽無法接受,就是因為身心都被那種血腥場景震撼到了。

不可能真會那麽聖母心對害人的妖有什麽憐憫,但退一步來說,降妖除魔就降妖除魔,沒必要搞得那麽變態啊,又是淩遲又是折手腳的。

“有何區別?”哪咤的神色隱沒在眸下,蒼白的少年仿若當真不解,偏頭問她,“都是死。如何死,有何區別呢?”

“……”

他覺得那樣的殺妖手法,會讓他從心底生出一種快意。

天生命犯殺戒的少年,骨子裏流淌的是殺戮的血,沒有什麽會比殺妖更讓人熱血沸騰。

但時青尋顯然不這麽想,她甚至心覺他是千年前自刎淩遲自己留下了什麽陰影。

這可非常不好。

她搖搖頭:“有很大區別,你除妖的目的既然是鏟除奸惡,而不是讓自己受到心靈上的摧殘,就不要搞得那麽血腥。反正目的達到了就好了,省得之後反覆想到那種血腥的場景嘛,對吧?”

虐殺,和直接殺,是有很大區別的。

時青尋看得出,他現在純潔的外表下,儼然殺戮心還很重。

這點像是哪咤,又不像是哪咤。所有的神話故事融合起來而誕生的神明,他身上或許被賦予了很多特質,一個版本一個樣。

哪咤道:“我不會……”

“哎呀,反正不要這樣就行了。”時青尋唯恐他說我就喜歡虐殺,連忙反駁,“咱們就好好殺妖,不要去刻意折磨妖,好不好?”

但此刻,任何傳說描繪中的哪咤,都比不過在她面前的少年真實。

她希望面前這個在偶然間露出了迷茫神色的少年,他是真實且健康的,能成為真正的受人敬仰的少年神明。

哪咤默然了一會兒,他點頭,若有所思道:“好,我答應你,青尋。”

時青尋微微怔忪,心覺松了一口氣。

又聽見哪咤問她,“之後,取經人將經過高老莊,天蓬便在那處,你可想去看看?”

哪咤先前就問過她,要不要他陪著她來看這一場大戲。

這個形容她還是覺得怪怪的,如今他突然發問,她也覺得自己似乎漏了什麽細節,依然怪怪的。

但說實話……經過了大熊這一樁事,她覺得取經路果然還和小時候想象的一樣好玩。

她挺想去的。

最終,她答應了下來:“可以。”

顧及他的情緒,她沒有說是想去找小白龍玩,或許是夢中的白衣少年表現得太過可憐,面對如今的哪咤時,她也隱隱能感覺出他心思實際上敏感而脆弱,因而有所保留了一分。

哪咤凝視了她一會兒,頷首。

“走吧。”

*

雖說是再出發去找取經人,兩人卻並沒有急著趕路。

時青尋沒催,不然真的一直跟在猴哥他們身後,就真像是跟蹤狂魔。

哪咤自然也不會急。

這一路正是春暖花開之際,萬物覆蘇之時,凡間未有人精心打理的野花草也別有一番生機,他們走走停停,落後了取經人一些,在某日夜裏趕到了高老莊。

高老莊比時青尋想象的富碩,至少比鷹愁澗邊上的農莊要規模大得多。

夜裏,月光披灑,偶有幾點稀疏燈火綴在矮屋窗欞邊,屋內偶有人影搖晃,是別樣的寂靜安寧。

“天色晚了……”時青尋環顧四周,見大多數房屋都熄了燈,有些遲疑,“要不,我們明早再拜訪?”

也不知猴哥他們到了沒。

哪咤自是比她察覺的多,他微微合眸又睜開,已然感受到了孫悟空與金蟬子的氣息。

“也好,若你不急——”他的話尚未說完。

月亮下一陣風呼嘯,若隱若現的雲層被吹散,雲間露出一個大胖腦袋,配合著嘹亮的聲音:“耶?青尋仙子?俺老豬沒看錯吧。”

時青尋被風沙迷了眼,此刻微瞇著眼眸,好一會兒才看清背光下的壯碩身影。

其實也不用看清,他的話已點明了身份。

“豬八…元帥?”

豬八戒撓了撓頭,“豬八?俺老豬如今倒是有個名字叫豬剛鬣,是老兔子給取的,豬八又是仙子為俺取得什麽愛稱?”

時青尋給這一嘴“愛稱”整沈默了。

豬八戒打了個寒噤,只覺話說完的瞬間頸上一涼,順著時青尋身後看去,才發現沈沈不發一語的哪咤。

“哪咤三太子!”豬八戒大驚失色,和耗子見到貓差不多的模樣,“你、您怎會駕臨此地?”

言罷,他飛速竄到時青尋身後,妄圖尋求一點慰藉。

時青尋:……或許別躲我身後會更好點。

可惜豬八戒絲毫沒有意識到。

哪咤的眼神已然更加冰涼,直到時青尋開口說話:“哪咤,我們都是同僚,你從前和天蓬元帥有沒有什麽交情呢?”

因她問話,少年的眸色漸漸淡下,不再浸著寒意。

豬八戒也微松了口氣。

雖然不知自己哪裏得罪了這個天庭公認的煞神,但也清楚時青尋是在為自己解圍,豬八戒急忙開口:“有、有的,自然有的,三太子統帥五營神將,其中不少將士常來天河與俺老豬切磋……”

哪咤輕哂,啟唇否認:“不曾有過交情。”

豬八戒:……我謝。

氣氛略微僵硬,時青尋訕笑一聲,打破了略有詭異的寂靜,意圖將話題轉入正軌。

她詢問豬八戒:“元帥這是要去哪兒?”

豬八戒先是小心翼翼看了哪咤一眼。

見少年雖同從前在天庭上一樣淡漠冰冷,但到底沒有喜怒無常、一言不合就踹人,他心態好歹穩了點,老實答著:“去看望俺老豬的媳婦呢。”

“媳婦?”時青尋佯裝驚訝。

哪咤淡淡睨了豬八戒一眼,倒沒有笑話他,而是眸中流露出一絲迷茫。

見狀,豬八戒確認了哪咤此番前來的確沒什麽敵意,又恐自己不坦誠托出,會招惹什麽新的禍事,連忙將事一股腦地說了出來。

“俺老豬原在福陵山睡長覺,意外邂逅了高家小姐,她活潑又古靈精怪,實在叫俺老豬喜歡得不得了,於是這幾年俺都在高老莊當上門女婿,替他家耕田耙地,創家立業呢。”

和原著劇情大差不差。

豬八戒一眼傾心高翠蘭,於是變做尋常人模樣,上高家協理家事,幾年過去,總算討得高老爺的歡心,答應將高翠蘭許配給他。

只是豬八戒的化形術學的委實差,與高翠蘭才成婚,便露了豬鼻子。

高家人大驚,高翠蘭也被嚇了一跳,險些一病不起。

“俺老豬也委屈,明明是岳丈應了的婚事,又嫌俺老豬醜陋,像個妖怪模樣。還說俺老豬吃得比豬多,那俺本來就是豬,還是大黑豬,怎麽不能吃得多了?”

“……”

哪咤沒有回應他的問題。

豬八戒也不指望哪咤嘴裏能說什麽好話,眼巴巴看向時青尋:“青尋仙子,你說是也不是?”

時青尋沈默一瞬,“然後?”

“然後,俺老豬太生氣了,岳丈日日提防俺老豬,俺老豬索性另建了小閣樓,與翠蘭廝守。”

時青尋循著月色,還就正巧看見了那座豬八戒所建的小閣樓,只見一身形消瘦嶙峋的女子憑欄而望,雙目噙淚,眸間流露出許多分的哀愁。

高小姐……

如此看去,一點看不出豬八戒所說的機靈活潑,而是驚懼不定,好似心病纏身。

在豬八戒的訴說裏時青尋聽不出他的惡意,可細想了半天原著,卻也不好說高翠蘭究竟喜不喜歡豬八戒。

於是她直接了當問:“那高小姐對你這般舉動,是否有什麽意見?她可曾願意?”

“……意見?”豬八戒撓了撓頭,儼然沒在意過的樣子,“成婚後,她鮮少與俺老豬說話了,俺老豬也不知她有什麽意見,可見她到底有些顧慮的樣子,俺老豬也沒強迫她什麽。”

“聽上去好像會有意見的樣子。”

但由於沒真的和高翠蘭面談什麽,時青尋沒有再就此事發表其他評論,她看了眼也是事不關己的哪咤,轉移了一下話題:“玉兔呢?”

“老兔子啊……”提起這事,豬八戒有點悵然,“他罵俺老豬色欲蒙心,癡心妄想,然後就跑了。”

“……”是兔子會說的話。

“罷了,今日遇上你和…哪咤太子也是緣分,反正去了翠蘭那兒也是吃閉門羹,不如俺老豬領你們回去雲棧洞好好吃一頓,敘敘舊。”

時青尋:“啊?”

話題轉得比她還快啊。

“今日尚且沒吃飽呢,還得吃些,總比閉門羹好吃。”豬八戒揉了揉自己鼓鼓的大肚子。

果然豬豬天性愛吃。

時青尋又下意識往閣樓裏看了一眼,覺得不如先去找高翠蘭問問情況,因為她看上去狀態並不好。

可這次一看,有些懵逼。

方才高翠蘭的憔悴仿佛是她看岔了,此刻瘦弱的姑娘正齜牙咧嘴,還朝著她猛拋媚眼。

時青尋差點一句“臥槽”在心裏閃過。

在高翠蘭撓了撓鬢角,又撓了撓手後,她才反應過來——什麽高翠蘭,那分明是猴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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